云心

【一八】午夜游乐园（短篇一发完）

午夜系列又来了。

前两篇的链接：

午夜电影院

午夜商店街

有位小饼干点了一八没留梗。

就用这篇当谢礼吧。

门卫张启山x小鬼齐八

估计这个系列里张启山的职业大概都是制服系。

结果每一篇里的张大佛爷好像都没正经工作。

好孩子不要学。

正文：

午夜游乐园

提到游乐园，人们大概都是美好的印象。

也许是孩子的吵闹，也许是恋人的蜜语，也许是友人的欢笑。

声音混在花哨的颜色里，熙熙攘攘，五彩斑斓。

这样的一个游乐园，到了晚上，就像卖力表演了一整天的小丑，带着疲惫一个人躲在角落里，休养生息。

人们都离它远去，将它遗弃。

张启山会在人们都离去的时候来到这儿——他是晚上守门的门卫。

然而他今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，安静的坐在门卫室里。

十月的晚上已经渐凉，张启山在制服外面穿了件防寒外套，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游乐场里。

四周没有灯，弯月配着漫天的繁星格外清晰。张启山的眼睛渐渐的适应周围的环境，树木，座椅，雕塑，都一一从黑暗中显出轮廓来。

张启山走到摩天轮的脚下，停下了脚步。

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娃娃，嘟着白胖胖的小脸蛋，一步三摇的走过来，脸上架一副大大的圆眼镜，手里抱着个娃娃。小娃娃走在黑暗里，周身发着微光。

张启山看着他笑了，他正是在等着他来。

张启山虽然现在的工作是门卫，但是好歹是神算世家齐家未过门的女婿，阴阳眼预知术之类的，多少也会一点。很明显，小娃娃不是人，但也不让人觉得害怕。

至少张启山是不怕的，他甚至很是喜欢。

小娃娃走到张启山面前来，露出牙来笑了笑，奶声奶气的喊了声：“哥哥。”

张启山蹲下来，摸摸他的头。

他碰不到他，只是单纯做做样子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张启山温柔的问。

小男孩摇摇头。

“不记得了？”

“只记得父母好像叫我‘小八’。”小男孩回想着，接着一连串的问到：“哥哥，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小八吗？我是有七个哥哥姐姐吗？他们都在哪？爸爸妈妈也不见了……你是我的哥哥吗？”

张启山笑出了声，这人变成了小鬼儿，依然如此聒噪。

也不回答，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扎棒棒糖，拿了打火机烧掉。

纸扎的糖变成了真的，到了小八手里。

“谢谢哥哥。”小八伸出小舌头，舔了舔。

“我叫张启山。”他对他说。

小八点点头，改口道：“谢谢启山哥哥。”

张启山又虚摸了一下他的头。

小八不过三岁，才说了这一会儿话，就累的打了个哈欠。

眼角挤出点泪星儿，挂在纯白透亮的小脸上，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些。

“累了就去睡吧。”张启山哄着。

“睡了就见不到哥哥了。”刚刚见面，小八就有点儿舍不得似地。

“乖，你明天再来，我还在这等你。”张启山对他保证。

小八看了他一会儿，好像在分辨他是不是说谎。

“我从没骗过你。”张启山又笑了笑。

“哦，”小八嘟起嘴，“那好吧。哥哥，明天见。”

“恩，明晚见。”张启山悄悄纠正。

小八又打了个哈欠，慢慢变淡，消失了。

张启山安静的站着，看着那片空地，直到天边发白，才慢悠悠的走回门卫室去。

第二天晚上，张启山依照约定再次来到摩天轮脚下。

小八正坐在雕花的长椅子上等他。

张启山觉得不能理解，椅子都能碰到他，他却碰不到。

又不能跟一把椅子置气。

小八对他招招手，张启山坐到他身边去。

“哥哥你迟到了。”他比昨天说话时，口齿要清晰些。

“是你到的比昨天早了。”张启山说。

“是吗？我不记得了。”小八歪着头想。

张启山微笑不说话。

“对啦启山哥哥！”小八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，“我记起自己叫什么啦！我姓齐，我叫齐八！”

“噗。”张启山笑着看他邀功似的样子，一点儿都不惊讶。

“好像齐八也不是我大名，只是父母都叫我小八，我想不起来。”齐八又皱起小眉头。

“不着急，慢慢就会想起来了。”张启山淡淡的安慰道，声音里却没有一点期待。

“父母叫我小八，好像是希望我能将齐家的奇门八卦之术发扬光大，”齐八问，“启山哥哥，什么叫发扬光大？”

“你还小，不用想这么多，好好玩就是了。”张启山说。

反正奇门八卦之术他是没怎么发扬，八卦的功力倒是神通广大。

张启山想着，心里稍微暖了一些。

“启山哥哥？”齐八见他不说话，出声喊道。

“恩，怎么了？”张启山看向他。

“启山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”

“哪里对你好了，昨天晚上给你了根棒棒糖，就是对你好了？”张启山笑他好骗。

齐八却摇摇头，“不是，启山哥哥特意来陪我，还遵守了我们的约定。”

齐八这话太成熟，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，有些违和。

张启山眼神一暗，“我对你不好，也没遵守我们的约定。”

他声音太小，齐八没听清。

张启山脸上换回刚刚的温柔表情，又拿出一颗糖来烧掉。

“我就说哥哥对我最好了！”齐八鼓着腮帮子，笑的比糖还甜。

“哥哥，你明天还来吗？”齐八跳下椅子，看起来像是要走了。

他站起身来，张启山才注意，他比昨天大概高了七八公分。

“恩，我每晚都会来。”张启山说。

齐八笑笑，挥挥手跟他再见。

之后的每一天，张启山都早早的去那儿等着，齐八再也没早过他。

齐八每天长大一岁，渐渐地话也变的越来越多，每次都要给张启山讲上好半天。张启山聚精会神的听着，生怕漏了什么细节——用一夜的时间讲一年发生的事情，实在是太短了。齐八每次都只能捡重点的说，待到不得不离开。

齐八六岁上开始学易经八卦，天天拿着个罗盘在地上画圈；七岁上学因为小小年纪戴眼镜被欺负，很有骨气的跟对方打了一架；八岁开始察言观色挑人喜欢的话说，终于赢得了老师的疼爱和同学们的友谊；九岁拿了绘画比赛第一名，画却被他回家路上弄丢了；十岁父亲算出他仙人独行的命格，闭关三月也没想出解决的办法；十一岁父母车祸去世，留了一大宅的遗产；十二岁进了爱心机构的私立中学。

十三岁，认识了张启山。

十三岁的齐八站在张启山面前，第一次沉默了。

张启山心里打鼓，等着他说话，像是等着审判。

“启山哥哥，我今天见到张启山了。那个人是你吧？”齐八问，“为什么早上的时候你明明只有十三岁，现在却看起来这么老了？”

张启山不知道他时间里的“早上”是指什么，但是从这些天看来，他每天会长大一岁，也会多一年的记忆。

“小八。”张启山想解释，声音却梗在喉间。

“你从不叫我小八，”他说，“我改名字了，我叫齐桓。”

张启山知道，改口重新叫了一声：“齐桓。”

齐桓攥着的拳头微微向前伸着，有些发抖，像是在忍住想去触碰他的愿望。

张启山知道这是多么的煎熬，他每晚都要经历一次。

“齐桓，你……”

他又停顿了，他觉得不该说。小鬼儿说不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，或者即使知道，也应该不太愿意听别人提起来吧。

“我不知道你竟然已经长这么大啦，”齐桓却突然卸了力气，语调轻松的道：“那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发生的事情吗？不记得的话，我讲给你听吧！”

张启山虽然记得每一天，却还是说了声：“好。”

齐桓就如每天一样开心的讲下去。

十三岁的时候张启山初来乍到被人排挤，齐桓知道他不好受，一直陪着他，俩人形影不离，上山掏鸟蛋下水抓活鱼。

十四岁生日那天张启山告诉齐桓，他被人欺负是因为他“看得见”，问齐桓怕不怕。齐桓吓得脸都白了，却抓着张启山的手，告诉他不怕。不知道是不是在张启山身边待久了，渐渐的，齐桓也“看得见”了。张启山很排斥，齐桓跟他们相处的很好。

十五岁时齐桓回祖宅带回好多书，研究了之后告诉张启山，他其实是阴阳眼，他看见的是鬼。张启山不愿相信，打了齐桓一拳，齐桓忍着疼，张启山却哭了起来。后来他帮齐桓上药，齐桓说：“不一样多好，不一样刚好可以跟我在一起。我是仙人，你是鬼怪。”

后来他们就真的在一起了，和平常的小情侣一样过他们自己的日子，甜甜蜜蜜，开开心心。

成年后俩人来到城里定居，齐桓用家里的钱买了间小楼，一楼开了个带占卜算命业务的咖啡馆，二楼用来住。

咖啡馆的生意很不好，上门的人还没有上门的鬼多，齐桓干脆的改成了夜间营业，只招待鬼宾，顺便解决些死了还解决不了的问题。

张启山不喜欢见鬼，就找了游乐园的夜班，当起了门卫。

日子过的很好，直到今年，齐桓二十五岁。

也是今天晚上，齐桓要讲的故事。

还是张启山，唯一不知道的故事。

齐桓正在啃汉堡，张启山在一边看着，眼底有些黑眼圈。

他最近夜夜陪着齐桓，白天还要做一些纸扎的小玩意带给他，几乎没怎么休息。阳间的东西换算到阴间计量单位叫做“心意”，东西做的越用心，齐桓拿到时就会越好，是以张启山一点不敢怠慢。

齐桓看着有些心疼，吞下最后一口汉堡，“这些天，辛苦你了。”

他想起了一切，明白了一切。

今夜，既是绝别。

张启山突然拿出一把刀，抵在自己的脖子上。

“你干嘛！”齐桓吓得站了起来。

“你如果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走，我就跟你一起去。”张启山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
“无赖！”齐桓气的想扇他嘴巴，无奈触碰不到，只能干瞪眼。

张启山看着他生气，笑着将刀尖送进肉里两分，立刻见了血。

“停下！”齐桓急的掉了两滴眼泪，“你知道自杀什么后果的！你现在要自杀死了，我不是白救你了！”

张启山放下刀，他只想逼他说出真相，却被答案惊得也站起来：“你是为了救我？！”

齐桓撇着嘴，大眼睛眯成一团，紧紧皱着眉头看他。

不说的话，他又要举刀伤害自己了。

齐桓认输的叹口气，“也不是要救你这么伟大，本来就是我害了你，自然由我来替你挨着。”

“父亲算过我是仙人独行的命格，我却偏偏想跟你在一起。”齐桓说：“我们约好来游乐场玩的那天，我算出你有死劫，就给你的早饭里下了安眠药，自己一个人来替你受劫。”

“我一个人在游乐场里晃了整天，渐渐的过了算准的时间，想说也许这个劫已经避过了。又想起我们说好要坐摩天轮，就准备拍张照片回去拿给你看。”

“可惜神算不能自算。”

张启山闭上眼睛不愿想，那天醒来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，听到齐桓遇难时的心情。

好好的摩天轮，只有齐桓坐的那间，突然掉了下来。

张启山突然好恨，面前的人太自私，竟然要留下他自己一个人。

“是啊，对不起。”齐桓说。

“你能带我走吗？”张启山问：“你会变成鬼，就是放不下我对吧？你来拿走我的命啊！”

齐桓笑了一笑：“枉你看了这么些年，还分不清。我不是鬼。”

“我若是鬼，便能触碰到你了。”

张启山眼睛一亮，触碰这个词，点燃了他内心的渴望。

“别傻了，”齐桓摆摆手，“我这么精明的人，才不会为了你变成鬼呢。我要投胎去了，你给我好好活着。”

“你若敢自杀，我就求阎王，生生世世不再见你。”

张启山的刀掉在地上，他知道齐桓是说真的，齐家的家主，自然有这个本事。

“虽然没过门，你也是齐家的人。”齐桓开开心心的说：“你得听我的。”

张启山笑了一下，没想到在这种时候，他还笑的出来。

齐桓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，张启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下去。

“张启山。”齐桓走上前，吻了一下他的嘴唇，“我们还会见面的。”

“我爱你。”

张启山伸手去抓，面前只剩空气。

他抬起头，用尽全力麻痹自己，不听不看不想，不让任何情绪涌出来。

不知过了几个时辰，他感到自己平复了，轻轻的开口回答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
应着话语吹来的夜风，触在张启山脸上，好像齐桓刚刚的吻。

张启山辞了门卫的工作，离开了游乐园，回到两人的家。

咖啡馆又开在了白天，占卜算命的小屋也保留着，只是每次有人询问关于占卜的事情，张启山都会抱歉的笑一笑，“对不起，先生今天不在家。”

偶然有一天，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年轻妈妈带着两岁的孩子来店里，孩子嘟着白胖胖的小脸蛋，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圆眼镜，大概是他妈妈觉得好玩，才给他戴的。

张启山将咖啡端上桌，递给孩子一根棒棒糖。

小孩子很礼貌，圆滚滚的小手抓着糖，笑出两个酒窝：“谢谢哥哥。”

张启山轻轻地，摸了摸他的头。

年轻妈妈喝了一口咖啡，手机响起来。

她拿起手机听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我知道你们不出租了，我正在找房子，尽量快些搬走。你们也体谅我一下，一个人带孩子很不容易。”

又说了几句，放下电话叹口气。

孩子很懂事，安慰似地拍了拍妈妈的手背。

张启山离得不远，全部都听到了。趁着送松饼的机会，开口说：“刚刚冒昧的听到了您的电话，小店二楼的房间正在出租，如果您信得过，要不要上楼看看？”

年轻妈妈正在犹豫，小孩子却在一边说到：“妈妈，这个哥哥是好人。”

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有种知人识心的灵气，年轻妈妈看着张启山说：“那就麻烦你了，一会儿带我去看一下吧。”

小孩子高兴的拍手，张启山笑着点点头。

-END-

我承认原本是要BE的。

没忍心。

齐八天机神算，怎么会苦了自己。